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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金通: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喝酒?

清远传媒 www.gdqynews.com   发布时间:2019-10-23 11:37:29   作者:yejie

  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少不了酒的助兴。国人的风俗里,擎起的酒杯似乎很难放下,品味着醇厚,也承受着疲惫。国人与酒,有着一场打不完的官司,翻开历史的画卷,便可嗅到扑鼻的酒香。细细找寻,酒的痕迹久已渗透到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喜怒哀乐,婚丧嫁娶,甚或成败利钝、天下兴亡,总少不了酒的影子。一部《三国演义》铺陈着天下的扰攘,开卷一首词,不过是“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可见这壶酒有足够的大,一幅雄浑的画卷尽藏其中。

  如果说《三国演义》喝出的是帝王权略,《水浒传》喝出的是英雄豪情,《红楼梦》则喝出了世家富贵。细数起来,四大名著中大概只有《西游记》的酒被抛到了边边角角——例如不常去的东海龙宫,和不愿去的妖怪洞府,看来,只有出家人和社会上不一样。李太白的“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吟咏着永恒的寂寥,杜工部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抒发着久违的欢欣。至于嫌“五斗米”工资低回家修地球的陶渊明,一口气写出了二十篇《饮酒》诗,就着小酒、吹着凉风,做了半世的“羲皇上人”。据说草圣张旭不喝醉不算完,醉了才能写出流传千古的草书。如此看来,小小的酒杯,国人喝出了性情,喝出了才情,也就喝出了人生的遭际,喝出了绚烂的文章。

易金通

  酒和人的官司绝不仅仅如此,还关涉着天下的兴亡。据说,在酒诞生之初,禹便在醇香中品出了酒天性的阴暗面,说:“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后来酒果然沦为荒淫的帮凶,他的预言在桀那里言中。又过了不到一千年,历史在殷纣王那里重复上演。这次,据说在暴君的领导下,偌大个中央喝的连日子和月子都分不清了。于是周公的革命家庭建立了当时的新中国,在平息殷的残余势力后下令移风易俗,在人和酒的官司上下达了一份叫做《酒诰》的判决,宣布了酒的主要工作是伺候神,和人勾结在一起是犯罪,要求人与之划清界限。但看来新中国还是离不开酒,且不说描述周代政治、生活的《诗经》中,酒经常粉墨登场,而且在讨论天下行为准则的《礼记》中,还专门有一篇《乡饮酒义》。经过开国之初的动荡,此时酒早已被恢复名誉,并被委以构建和谐社会的重任。在原本至为平易的饮食之际,政府对人和酒的关系设立了一系列规矩,试图通过举手之劳,让人们习于尊让,远于怠慢,梳理好上下级和长幼间的关系。酒的使命可谓任重道远:让全国上下和谐而不至大吃大喝,让不同身份的人得到照顾而不至被冷落,让大家身心得到修养而不至耽误工作,所谓“和乐而不流,弟长而不遗,安燕而不乱”。反观现在酒桌上的规矩,岂非看的到《礼记》的影子?透过朦胧的影子,我们可以看到礼治和法治的不同:现代法治像个框框——弘扬着自由的精神,不出格就行;传统礼治像个条条——塑造着人际的和谐,强调个规矩。反观今天的立法,为酒的表演限制了不少框框,比如开车不能喝酒,比如公务员工作日中午不能喝酒。但请客吃饭本身,这些国人实实在在的行为方式,却注定是法律的空白地带。不管怎样,从《酒诰》到《乡饮酒义》,中国的酒文化经历了从围堵到疏通的变化,酒似乎从此在官司中赢得了上风。

  酒的走马上任,为他赢得了更广阔的历史舞台,他名正言顺的伴随在君王左右,谱写着中国历史。其中最有名的,大概有两出:一出叫《鸿门宴》,一出叫《杯酒释兵权》。《鸿门宴》中的刘邦年轻时就是个老酒鬼:空着手赴宴,套来了后来叫“吕后”的媳妇;抄家伙造反那天,还喝的迷迷糊糊的开路。这次,刘邦先是一壶酒与项羽他叔认了姥爷,次日在关乎楚河汉界的饭局上,擅长喝酒的刘邦再次游戏了擅长打仗的项羽,汉朝的江山最终从鸿门宴上走出,还有了我们这些自称“汉人”的后代。

易金通

  酒局证明,两人一个会“将将”,是干领导的料;一个会“将兵”,说到底是扛活的料。“吾宁斗智不斗力”——看来酒的智慧比动刀子强啊!时光转眼过了千年,宋太祖的两顿酒摆平了天下:先是把拥戴他穿上黄袍的小弟们削了兵权,后来还不放心,又把小弟们灌个烂醉,然后嘱咐侄儿们:“你爹把钱捐给国家了,孩儿们别忘了。”宋太祖偌大年纪拼这两场酒,不知第二天有没有影响上朝,是不是干脆打了吊瓶,但一没兵二没钱的弟兄们确实没再蹦跶起来,最终结束了天宝以来几百年藩镇割据的局面。至此,中国的历史画卷中,无论是儒家的不刊之典,还是帝王的应变之权,酒把他的智与力发挥到了极致。“智慧出,有大伪”,“绝圣弃智,民利百倍”,这是热闹场中酒性格的复杂之处。但帝王之表率若此,酒的功勋若彼,天下臣民、子孙万代,搞一点把酒言欢、送往迎来的小把戏,也就不在话下了。

  酒的地位虽牢不可破,但酒的千秋功罪似乎注定说不清楚。这一切,源自酒的天性。《饮膳正要》对酒的评价是:有毒,但能“和性情,厚肠胃”。看来,酒既是毒人害人之物,又有益人的身心。他所投身的中国社会,向来注重人际关系的圆润,数千年来的治道,切入点不是人与人的相对,而是人与人的相合:像礼治中的亲亲、尊尊,爱有差等,而不是现代民法中的你的、我的,人人平等。因此,命运的机缘让酒在中国社会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而今随着物质的富裕、交往的频繁,他的身影被继续放大。在孔圣人那里,“惟酒无量,不及乱。”在儒家理想的行为方式中,“酒以为合人欢,故不为量,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乱耳。”(见《四书集注》。)在这里,“合欢”是酒的任务,但有节制,喝好不等于喝倒,为人和酒的官司终于达成了和解。但人和酒似乎是注定的冤家,总要相互引诱。于是一千年前,饮酒伤身的辛稼轩在与酒杯的对骂中,揭示了这场官司的永无休止。稼轩骂道:“怨无小大,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成灾。”于是作出决定,“与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犹能肆汝杯!”结果,“杯再拜道:挥之即去,招亦须来。”早就混油了的酒,在人的面前从容不迫:你恨我,你撵我走;你爱我,不怕你不请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