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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被遗忘的“雾霾村”,在污染和病痛中苟活的隐形人

清远传媒 www.gdqynews.com   发布时间:2017-04-11 21:09:45   作者:gdqy

  北接“迁钢”,西靠“焦化厂”,南临“九江线材”,位于河北省迁安市木厂口镇的松汀村,这几年似乎成了媒体和公众口中的“北京雾霾源头”。

  说源头有些不准确,但松汀成为污染话题的焦点,确是事出有因。

  ▲雪后霾中的“鬼村仙境”。

  村子安静得有些吓人

  2002年以前,几家钢铁企业尚未落脚在村子周围,松汀村享受着蓝天白云的庇护,直到这份宁静被三面包围的钢铁企业打破。当时谁都想不到,15年后这里成了远近闻名的“鬼村”。

  村民说,建厂征地后,有能力闯荡的人都离开迁安了,有点积蓄的搬到松护新村了,原有1300多户、3500多人的松汀村,如今只剩下100户左右,其中多数还是空巢老人,环境的逐步恶化不断蚕食着他们的健康。

  2016年12月16日,京津冀多地出现重度空气污染,记者在松汀村东头下了车,路上都是漆黑的煤渣,一辆辆卡车不停地运送着矿料。

  穿过小道走进村里才突然安静下来,这种毫无人气的安静让人发怵:荒草齐腰、野藤爬窗,偶尔有几声狗叫幽幽地传来,路面的落叶上积了厚厚的一层土,踩上去的声音都让人感觉刺耳。这里成了一座被遗弃的老庄小村。

  沿着西沙河径直向西,焦化厂不远处的桥下石缝间,一根水管源源不断地排放着黄色的污水,途经堆满垃圾的河道,最后化为铅绿色的河水。另一座桥头边竖着河道治理的牌子,上面注明分管西沙河道的“河长”姓名。

  ▲村子西南侧,被污染的的西沙河水。

  村民在污染和病痛中苟活

  记者又走了一会儿,在一辆送水车旁,终于看到了“人气”,几个村民在提水,随后记者跟着他们到了村子西头的几户人家。

  ▲村口圈养的牛和不远处的散热塔 。

  这里被污染得不轻。在松汀村和周边工厂的交叉路口,旅馆老板养的几只大白鹅早已成了“黑天鹅”。

  家家户户屋外的窗台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上面晾晒着的红薯干和柿子除了灰还粘有许多反光的金属物质,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村民家中晾晒的红薯干,黑色的污染层上还有很多零星闪光的金属物质。

  村民说,晒在外面这样,晾在屋里发霉,吃不得又舍不得扔。洗好的衣物也是一样,晒在外面没多久就脏了,晾在屋里又不容易干。

  室内的情况也没有好多少。村民们说,即使一年四季不开窗,房间里也会不可避免地钻入大量灰尘,墙壁常年灰秃秃的;早晨刚刚擦过的茶几,到了晚上用手抹一把,满是漆黑有黏性的油状物;村民晚上睡觉时,常会被有异味的空气闷醒,早晨醒来后咽喉疼痛,有时还会从鼻子里擤出干涩的血迹。

  ▲松汀村旁的某厂区门口,工人们在霾里上下班。

  赵全国今年63岁,见证了松汀村十几年的环境变化。早晨醒来,赵全国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翻身到床边看了眼外面,阴霾依旧。上午九点钟,村大队送水来了,赵全国提着两个盛满20斤水的桶,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屋。

  身患脑梗的他手脚有点不灵便,但比起吃自家打出的黄色井水,这点麻烦算不上事。他总念叨着给26岁的儿子找个对象,可整个村子有五六十个适婚年龄的小伙子,几乎都讨不到媳妇:污染严重,家境不好,姑娘们大多不愿嫁到这里。

  村民刘成福和老伴住的屋子,紧靠着村子最西边的铁道。一次脑出血让他失去了在旁边焦化厂卸煤工作的能力,丢了工作。

  自那以后,刘成福经常守在附近厂区门口的铁道边,拾捡卡车掉落的焦炭,运气好的时候,每天能捡三四十斤焦炭,每斤能卖上五毛钱。后来钢铁企业限产,运送焦炭和矿料的大车变少,刘成福捡的焦炭便不再卖钱,改为自家烧火用。

  ▲2016年12月19日,村民刘成福守在厂区不远处的铁道旁拾捡卡车掉落的焦炭。

  因脑梗塞后遗症,他行动迟缓,迎着卡车捡地上的焦炭似乎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所幸大儿子在厂里做保安,小儿子也靠开卡车运送矿料,家里生活还算能有点补贴。

  “脑肺死咒”一直困扰着村民。2014年,一张松汀村《死亡报告登记表》走进了公众视野。在25个登记在案的死亡村民中,最年轻的只有50岁,除2人因乳腺癌和输尿管肿瘤死亡外,有17人死于脑梗、2人死于肺癌、3人死于心梗和脑出血、1人死于下呼吸道疾病。

  如今松汀老庄里,上了年纪的人,喉咙疼、咯痰、鼻咽长期疼痛出血都是家常便饭。当地人早就习以为常,对他们来说,再恶劣的霾,也用不着戴上令人不适的口罩。

  ▲张兴发也饱受污染之苦,鼻腔出血、咳嗽、眼角发红,这些“毛病”他已经习以为常。

  村里得病的人还有很多。69岁的张翠兰因脑梗后遗症5年没有下过床了,“翻身都费劲,如果没有老伴照顾,我一天都活不了。”

  老两口没什么收入,老伴赵鑫全总念叨着年纪大了,到厂子里干活都没人要,以前还能当临时工挣点钱,现在已经四年没有收入了,拿什么给老婆子治病?

  ▲村民吴济正在做一份帮人照看老家的临时工作:看家、喂狗,每个月能多拿几百块钱维持生计。

  2003年前后,松汀村三千多亩耕地被周围厂区建设所占,每人分得1.5万元作为补偿,自那以后就没有任何补贴了。失去耕地后,大多数村民成了周边企业的临时工,可一旦上了年纪,工厂便不会任用,所以很多老人靠拾荒、捡焦炭维持生活。对村民而言,钢铁企业虽然带来了污染,但又不能失去这棵“大树”。

  抗争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个沉寂的村子也曾有过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