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3日,立春,电影人张昭因病辞世。这年他58岁,刚开始创业。
张昭离世显得突然又不真实,他给自己描绘了一个框架,正在一步步实现。本该是好时候。
“现在身体还可以,每天正常作息,也不熬夜了。”2020年12月中旬,张昭对记者说。
那天,他再次接受了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的专访,聊了超过两小时。当时,他确实相对以往消瘦了些,所以问了关于身体的问题,但他毫无疲惫的状态,握手时的力度,均打消了疑问。一切相距不过两月。
张昭素来待人宽厚温良谦逊,但职业化坚持的背后是少为人知的挣扎与焦虑。“现在相当自在,从容了,慢慢来。”张昭无数次说。背后是他曾经相对紧张的状态。乐视生态覆灭后,乐视影业成为输血管,作为董事长兼CEO,张昭把公司最后一笔现金流打给乐视应急。其后,融创入主乐视影业,一年后张昭选择离开,入职复星,再后来,创立橘品影业。
张昭一直有个打造中国迪士尼的梦想,研究了很多年,尝试了许多年,在希望与失望中反复。
乐视影业时期,应该是他最接近梦想实现的阶段。当年,乐视生态与影业齐飞,迅速成为中国五大民营电影公司之一。《小时代》系列、《归来》等影片不断刷新记录。
张昭依旧感念这段时光。乐视创始人贾跃亭给了他想要的自由度、空间及想象,也打开了他的框架。“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失去也来得如此残酷。几段职业经理人生涯后,他决定创业。
职业经理人不适合梦想家,虽然张昭,自我定义为产业人。“修路”
好几次问张昭,为什么还在电影行业坚持?
因为他看起来太不像寻常电影人。电影行业以项目制为主,重当下,讲感情。张昭则基本不走红毯,与艺人们保持着相对距离,常分析战略。
在这个行业,所谓战略很容易成为空话,因为大部分人的战略,自己都不一定相信,只是所造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特别在乐视潮水退却之后,一切更难。有框架的人,应该去更结构化的产业,资本本身也在逃离电影业。据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文创金融研究中心统计,电影创业公司(未上市或融资时未上市)私募股权融资金额在 2016年迎来了快速增长,2017 年到达顶点(超过200亿元),随后快速下跌。在2020年,融资额几可忽略。
张昭却说,离不开电影。上个世纪80年代,他在复旦学信息工程,但发现,理科并不是自己骨子里想要的东西。于是,投奔哲学。因为小时候经常路过上影厂,张昭燃起了电影梦,研究生毕业赴美学电影。
搞创作出身的张昭回国是在90年代后半段,恰逢第六代导演“缄默期”。那段时间,他发现了两个问题,一是自己创作天分谈不上顶尖,二是市场出了问题。“有很多人(导演)很痛苦。我就不造车(当导演)了,修路(做市场)。在中国没路,产业的路没铺起来,车怎么跑,造再好的车也跑不起来。为有才华的人去提供市场设施服务,给他们展现才华的机会,是有价值的。”于是,去了光线传媒。
“电影业产业化还不够。产业有多种要素,包括政策、内容、营销、渠道、资本、科技、人才等,都还没有实际整合。产业一定要把用户包含进去,产业要完整自循环。核心问题是没有形成长链市场。”多年后,他如此评价当下市场状况。
其二,张昭是真的相信电影产业有空间。“迪士尼、奈飞都是万亿级(人民币)市值,以中国市场规模,一定会有。这是国家之间的竞争,未来,会有政策扶持,市场也有刚需。十到十五年,中国市场肯定会诞生万亿级文娱公司。”
这样的信念下,他不断做着尝试。实验并非没有非议,譬如《小时代》系列,批评声延续至今。“《小时代》运营模式是对的,产品化,但内容导向上有革新空间。这是国内第一次粉丝电影尝试。”张昭解释,“有时候,需要无我。”
或许,完全负责的作品更能反映张昭审美。他手上曾有一个叫做《饕餮男女》的剧本,原本是讲男女恋爱,但在与编剧不断沟通中发现,这故事原来从编剧与母亲叛逆期开始,出走,变成大胃王,历经种种,母亲去世后,发现最难忘还是家乡粉。“主角出生在小城市,穷,变得什么都吃,最终成为饕餮病。他10岁的时候,家乡开了麦当劳,简直跟宫殿一样,现在回去,关门了,成垃圾食品。”
“这才是我想拍的中国故事。”张昭道。来源于网易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