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一天不开门,就一天没有收入。房租、设备、薪酬,都是压在院线从业者身上的大山。
影院已经停业三个月了,复工遥遥无期。
这三个月来,电影行业坏消息不断:春节档消失,一季度财报失色,超6600家影视公司注销……
其间曾经短暂复工——3月20日影院复工首日,全国票房只有1.38万。很快,便又是一纸禁令。
观众对影院萌生畏惧心理,就算疫情趋稳,消费信心的重建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面对如此窘境,电影人真的毫无招架之力吗?行业该如何团结自救?
今天,娱理工作室整理了一份论坛干货。我们邀请到劳雷影业总裁方励、影联传媒总经理讲武生、前大地院线总经理方斌、优酷网络电影中心总经理芦洋、微博娱乐事业部电影营销合作副总监张羽茜分别从制片、发行、院线、网络平台、宣传营销角度,分别把脉行业,探寻出路。
困局
影院一天不开门,就一天没有收入。房租、设备、薪酬,都是压在院线从业者身上的大山。
“最初预计4月份是有可能复工的,但因为国外疫情反扑,希望迅速被浇灭了,那一晚我基本没睡着觉。我加的几个群里面,大家都是一片悲叹,感觉遥遥无期。”讲武生表示。尽管他从一开始就给员工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但疫情的持续时间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方斌一开始对复工的预判也是4月。“我们当时预计如果是到4月,后面是五一档,可以把前面的扛一扛,大家咬紧牙关,再之后的暑期档还可能迎来一个小高峰。
但现在的不确定性是行业最大的一个困惑,你不知道哪一天影院可以复工,也不知道哪一级的领导或主管部门说了算,这导致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去进行。影片发行没法准备,影院没法跟物业谈租金减免,我们的卖品、原材料、电影后产品积压,面临保质期问题。
我们有全世界影院数、银幕数最庞大的基础建设,所以才带来中国电影这十年的高速发展,这是用重资产堆积起来的。现在要裁员,可能每家影院只保留三五个核心骨干,剩下的技术员工可能就要回家待岗。这些员工回家有生存压力,要去谋生,可能开顺风车,可能去送外卖,造成基础人才流失。影院是服务型产业,等观众回来以后,又会出现招工难、服务体验不佳等一系列问题。”
比起院线端,产业上游受影响相对较小,但形势也不乐观。
方励透露,他现在手里有三部电影,每年资金的成本就2000多万,现在投入的现金收不回来。新片《阳光劫匪》投资近两个亿,用了五只真老虎拍摄,年初便已制作完成,现在只能等待。他认为这部电影是为大银幕做的,一定要等到能在影院上映的那天。
跟方励的选择不同,有些院线片已经选择在网络平台播出,及时止损,如《囧妈》《大赢家》《我们永不言弃》。
原本,影联是《我们永不言弃》的发行方,对于这部电影转投线上,讲武生表示理解:“作为发行方,我们上面能体会到制片方的无奈,下游能体会到影城的困难。为了活下去,大家采取各种手段和方法,我觉得都是可以理解的。”
作为网络平台的代表,优酷的芦洋表示,在他们内部其实对院线电影、网络电影是不作区分的,都是作为电影内容本身来看。网络平台更多是为内容行业多提供一个发行体系,多一种选择。二者是互补关系,对于整个市场是一个增量,只是这次疫情让网络承载的使命变得更明显了。阿里大文娱也有淘票票,也有阿里影业,大家的痛点其实是相通的。
自救
有困难就要想办法。除了自上而下的各地扶持政策,自下而上的影人自救也颇为重要。
“与其说自救,不如说是寻找出路。在没有确定复工时间的情况下,当整个电影产业链最低端的影院成为了公共安全卫生的底线和保险丝,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电影人的荣幸,还是悲哀?
今天,生存已经是中国各个影院公司面临的最大的、最严峻的和最现实的问题。”方斌说。
对于电影公司,尤其是影院该如何自救,嘉宾们给出各自建议。
讲武生提出,因为当前开源很难,所以重点是节流,跟房东去谈。“今年我觉得中国好房东还是不少的,大家去商量,把问题讲透彻,中国人还是好商量的。”
第二是股东和董事会共同制定策略,不能只依靠管理层;
第三是员工要团结起来,对行业保持信心:“我们有超过美国中产阶层的总人数,这三个月来我们积累下来等着上映的国产片有150部左右,内容准备是非常充分的。中国人适应变化的能力,我还是充满期待的。”
方斌则反复强调,要尽快制定复工标准:“现在有各种扶持政策出炉,但任何政策都不如尽快明确影院何时复工,把这个标准明确下来,让各级管理部门的操作有依据,让从业者有盼头。
对影院从业者而言,不复工的自救更像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他建议尽快返还电影专资,因为直到今天,很多影院连2018年的专资都还没有拿到。有的地方主管部门没有考虑到影院死活问题,给从业者带来了心理上的沉重打击。“现在一没有标准,二没有规则,三没有负责人,这就是影院面对的现实情况。”
方斌还提到目前影投公司可以做的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利用自己的APP、小程序、微信等,清理消化库存,预存会员充值,增加现金流,同时也保持与观众的互动,去宣传,去促销,让团队有凝聚力。“一旦人心散了,再回来做的时候,难度可想而知。”
芦洋谈及网络平台与院线的关系:一些工业级大片确实更适合院线发行,影院的视听品质和仪式感是无法替代的。网络电影从2014年才开始真正发展,到现在也已经有千万级项目,从用户角度来看,可能会慢慢接受电影的新形态。
作为从业者,要对电影有敬畏感,大家共同把内容做好,对于新导演来说,线上播出可以提供更多机会。“通过我们的后台数据也可以迅速发现观众的观影心态,建立方法论,结合艺术创作本身,为观众提供更好的作品。”
微博电影营销合作副总监张羽茜则以平台数据为电影人打气:近期上过热搜的电影话题有50多个,网友都非常关心影院何时开业、电影政策的出台,大批影视公司注销的新闻都曾冲上热搜第一。
微博本身是最大的电影线上营销平台,电影用户也是在微博上,平台能做什么是微博一直在思考的事。因此,微博联合一些片方做了云路演、云采访、云观影,与60多位电影人发起直播活动,让4.09亿电影兴趣用户持续保持对电影的热情。
复工
据最新消息,4月底,美国一批影院将被允许恢复营业。国内还没有明确指示,讲武生表示,影院已经做好复工准备。
除了严格遵守已经出台的消毒等指导意见之外,国内外一批有强号召力的优质大片的硬盘密钥都已经下达了。
讲武生建议,一些低风险地区的影院可以先恢复营业,从市扩大到省,逐步复工。“我们影联传媒也准备了这样的影片,只要全国能达到25%以上的开业率,我们都可以率先拿影片来热场。”
他表示,目前的全面停业有点像一刀切,其实是不够细致的,还需要进一步沟通讨论。
方斌则以《阿凡达》为例,预言后疫情时期的档期格局:“电影行业永远是内容为王,要相信大片能带动市场。比如2010年的1月4日上映的《阿凡达》,不处于任何一个大档期之内,却依旧引起了观影热潮。我相信正式大面积复工之后,只要影片足够优秀,放在任何时间点上,大片自成档期,观众蜂拥而至。
复工之后,首先需要全行业的共同努力才能助力观众走进影院的信心,借助片方、宣传方、发行方、院线、影院、媒体等多方协同来激活观众以复活市场;其次就是复工后需要借助大档期和大片达到复兴电影市场的目的。电影行业没有片源就没有观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反思
这次疫情对于所有电影人都是一场考验,也暴露出很多一直潜在的、值得反思的问题。如果多少年后再来一场公共卫生事件,或其它突发状况,行业该如何应对危机?还会像这次一样无力吗?
“从下游从发行到放映领域,我们过去做的准备太少了,因为过去我们吃这十年大发展的红利,吃得太舒服了。”讲武生说。
“第一,由于我们有了线上票务平台,很多影院就放弃了自身会员数据的线上经营空间。疫情来临之后,我们想延展想抓住互联网这根稻草,我们手头没有武器,既没有平台也没有数据。
第二,过去影城提倡多厅影城,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其实观察过去三十年的数据,我们的总体上座率始终没有突破20%。那么能不能把影厅的总量控制下来,提升上座率,降低房屋租金,控制员工总量和成本?
第三,我们整个在产业经营当中,影院的文化属性在衰竭,我们当成一个商铺在经营,周围人把影院当成一个观影的场所,而不是电影文化传播中心,那么影院与观影人群之间的情感连接就少了。”
方斌也提到,既然现在影院无法去创收,起码可以亡羊补牢,将信息化的缺口弥补起来。以影院场景为入口,以会员为核心,打造影院自己的APP、小程序,未雨绸缪。
“任何行业的快速发展都会掩盖问题和矛盾,电影行业也不例外。我们横向与自身历史发展进行对比时,现在的数字时代与过去胶片时代的发行就已经有很大的不同。进步的一面是大数据、线上平台、‘ToC’,而退步的一面则是发行和放映从差异化到同质化;我们纵向与其他国家和地区进行对比时,也存在电影工业化短板和发行、放映的同质化问题。
随着消费者成熟度的提升,各行各业进入到市场不断的细分和消费者不断分众的阶段,我们仅仅在放映终端通过票价的差异化已经无法满足消费者对内容多样化的需求;同时,放映终端市场无规划、无节制的扩张已经与城市整体发展规划相脱节。”
方斌预言,接下来影院将进入买方市场时代,影院租金将趋于合理。投机落后、过度饱和的影院将被加速淘汰。
方励则建议影院,未来是不是不一定选在黄金地段?是不是可以选在租金便宜的郊区,有很大的停车场,24小时营业,重新建立我们的生态?影院不应只是简单传统的会员制方式,而是主动形成一个以电影为话题的社交圈层,那么全年365天都可能成为档期。
畅想
疫情过后,电影产业将如何重新洗牌?
方励认为,今后电影的创意与制作将出现细分,也就是说线上线下的内容方向可能是不同的。不只是成本级别的不同,观影的形态也不完全一样。产业可能停滞甚至倒退多少年,出现一个全新的生态都不无可能。
在论坛的最后,方励动情说道:“二十年前我开始做电影的时候,中国没有电影市场,不还是一群人在做电影吗?那是因为你热爱电影。所以说‘路在何方’这个命题,要看你因为什么来做电影的,如果你是因为热爱,路永远都在那儿。只是我们要思考,今后24个月,我们是要为线上做电影还是要等待未来线下的机会,路永远都在,就看我们怎么定义自己,如何做选择。
对内容创作者来讲,经历了这么大一场生离死别、互助互救的灾难以后,我们有可能要面临一群完全不一样的观众了,也就是说我们的观众成长了,品位提高了,诉求提高了,对我们做电影的人挑战更大了。
武汉发生的故事,每天给我们这么多不管是感动的眼泪、还是悲伤的眼泪,未来我们再简单地煽情,能煽得动吗?再去作秀,能打动人吗?疫情之后,全球格局、产业结构、生活模式、审美都变了,我们情感的丰富度和深度也会变化。
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的时代,是一个不得了的时代,这个时代我们十年以后回过头才知道,我们经历的这一场风暴是全人类的,它不只是一个公共安全卫生事件,还是意识形态、社会形态、人性、情感的一个大爆炸、大冲突时代,这是巨大的宝库和财富。我们现在经历的就是全世界的一部巨大的电影。
电影一共600亿票房,只是芝麻大的一个产业,但是芝麻大的产业也可以影响人的一生,可以影响人的喜怒哀乐,它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产业。我们在困境中不要悲观,而是要面对、处理眼下的问题,电影的未来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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